第344章

  “我到底做了什么?!
  “若我不是救世之人,那谁才是呢?还是从一开始这个人就不存在?
  “澹台莲州。澹台莲州。澹台莲州。”
  ……
  昆仑弟子们本来以为这次说不定可以杀了岑云谏,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突然开始发狂。
  眨眼之间,他一头黑发变得雪白,仰颈向天,如濒死困兽,无比痛苦地嘶吼起来,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一息之间,萦绕了黄金台四十年的迷雾散去了。
  那些看上去犹如崭新的屋舍宫殿瞬间化作了断壁残垣。
  岑云谏像是旋涡的中心,将所有的血雾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双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
  他的外形也开始变了,像是烧红的铁水被灌入冷水中,身体在剧烈地沸腾、膨胀、扭曲,变得不成人形。
  亲眼看着光风霁月、丰神俊秀的仙君变作比妖魔更丑陋的模样,昆仑弟子们都惊住了。
  完了,这下是彻底入魔了。
  第177章
  日夜有序变作了昏暗无光,飞沙走石。
  满地的莲花也消失了,只剩下干涸开裂的河床和一枝枝枯萎的花,举目望去,四面八方皆是半掩的腐尸、骷髅,虫蛇在其间钻来钻去。
  岑云谏竭力想要克制,但是无济于事,一切都陷入了混乱。
  他是谁?
  他究竟是仙君?还是魔皇?
  他来这世上是为了做什么?
  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可为什么他连想死都无法死去?
  他的身体好痛。好痛啊!
  在这暴风之中,唯有小女孩所在的一小片湖泊仍然是风平浪静的,她像是对周遭的一切全然不知,跟男人一起坐在船上,继续安静地垂钓。
  岑云谏神志不清地走了过去,却怎么也过不去,只在岸边不停地打着转。
  他低下头,猝不及防地看到水面中映照着的东西,被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完全看不出人形,他的身体像是一团将残肢断臂随意捏在一起的奇怪形状,身上长着很多人类、妖魔的脸,而他本来的脸变得像是一张面具,浮在大抵可以被称为脸部的位置上。
  他的肩膀、手肘长出几张脸来,岑云谏认出来了,是被他杀了的长老们,他们的面容狰狞,又哭又笑,叽叽喳喳地在辱骂他:
  “岑云谏,你欺师灭祖,不得好死!”
  “妖孽啊妖孽,竟然还真以为自己是仙道之主,你不过是我们选的容器而已。”
  “你以为你真的天资卓绝吗?好笑,你的修为每高一分就离入魔更近一分,魔皇之力原本就封印在你的身体里。”
  “应该去死的是你,应该是你。”
  “你害惨了昆仑,你是万劫不复的罪人。”
  另一边却长出了那些被他杀掉的妖魔的脑袋,它们争先恐后似的要从岑云谏的身体里挣脱出来,触须般隆起的手想要去缠住岑云谏,此起彼伏地发出刺耳尖锐的哭喊声:
  “魔皇,魔皇,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你是我们的魔皇啊!”
  “魔皇大人,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你是魔皇,你生来就是魔皇,已经回不去了。”
  “你就安心作我们的魔皇吧,从此肆意妄为,逍遥快乐。”
  “仙君,仙君,仙君。”
  “魔皇,魔皇,魔皇。”
  两边争吵着,让水面上岑云谏的模样变得愈发丑陋可怖,他越是想要保持冷静,就越是变得面目扭曲。
  小女孩嘲笑他说:“真丑啊,你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安心地待在这里,说不定还能留有最后一丝体面,不再让更多的生灵死去了。”
  岑云谏已经难以说出成句的话了,他的思维也被裹挟卷进了风暴之中,他能感觉到本来即将死去的他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变得强大起来,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强大、更可怕。
  他在吞噬着生命,不知是魔的生命,还是仙的生命,还是人的生命,又或者,对他来说,这三者并没有什么区别,生命就是生命。
  恍然之间,岑云谏悲哀痛苦地意识到,无论他是仙君抑或魔皇,都不过是天道手中的玩具而已。
  他这八百多年的人生一直要强,不求顺心如意,只求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或许他自以为的完美无缺,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从澹台莲州死的时候就不存在了。
  水镜中,他的脸像是一枚面具,一点一点地裂开,流出鲜血来,无法阻止地开始破碎了。
  他维持了那么多年的道貌岸然的仙君外表要彻底不复存在了。
  “啊!啊!!!”
  被压抑了八百多年的所有痛苦一口气地爆发出来,让这曾为仙君的怪物歇斯底里地嘶吼叫喊着。
  ……
  他们不再称岑云谏为“仙君”。
  如今人人都知道,上一任钧天仙君入了魔,徘徊在黄金台,死不去,也叫不醒。
  从此,仙界仙君的位置也明确地空了出来,这一悬就又是十年。
  昆仑在黄金台设置了封印,起码不让他逃出来为祸人间,再伺机寻找是否能有办法清理门户。
  十年对于昆仑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江岚在众弟子的一致推举之下作了新一任的昆仑掌门,尽管她的修为并不算是门派里最高的,但是却是最能服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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