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她没想到他会写这样多,好似除去战事繁忙,每一日都有写。
  即使只有一句“我很想你。”
  夜里睡觉时,她将枕下压的平安符和同心锁拿出来,摸了摸它们。
  她有些睡不着了。
  想到那双棉靴子,她从暖和的被褥里爬起来,穿鞋下床,重新点灯生炭,围着羊毛毯子坐在榻上。
  在昏黄的光下,她拿起针线,接着缝靴子剩下的底。
  又怕那边更冷,她再往里缝入一层棉。
  等做完,竟快天亮。
  下榻往铜盆里添过炭后,她拨了拨插在赤红灯笼瓶里的蓝风车。
  风车一圈圈地转着,她回到榻上,笔杆撑在下巴,想了想,低头给他回信。
  *
  卫陵收到信时,是在十一月十二日。
  比起往年,北疆的雪下得更大更急了,不知又压垮了多少房屋,冻死了多少人。
  雪夜里,寒风凛冽如刃。
  他和洛平从外勘察敌情回来,满身是雪,在外抖落时,听驻守的士兵说京城送来了书信和东西,都放在了他的案上。
  他一怔,伸手拂去肩膀上的雪花,掀帐走了进去。
  摸着火折子点亮油灯,然后看见了一封信,和一个布包。
  脱掉手上的黑皮手套,他的手指已冻僵发红,拿起信捏了捏,没有立即拆开。
  先将炭盆点燃,将手烘烤地热些,手指灵活了。
  他坐在火前驱寒,才拆开信封。
  炭有些湿,发出噼啪的声响,溅跳起火星,燎飞地升起。
  他忙将信往怀里藏捂,又往后退坐。
  这才把信再拿出来,接着拆封。
  雪白的信纸,柔软地落在他手中。
  打开四方的纸张,扑面墨水的香气,隐隐地,还有她身上的香。
  还未看上面的字,他先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得到了一股餮足。
  他低下头,笑看她的信。
  她的回信,并不长。
  起先说这段时日,自己读了哪几本他给她的传奇小说,其中哪个故事最好看。
  他回忆着,却想不起来了,但不妨碍他也觉得那个故事最好看。
  她又说自己有好好吃药膳。
  他想,她能乖乖的,别让他担心,最好了。
  他的唇角扬高些。
  她还说自己没出府一次,都待在春月庭,不时在园子里逛,或是去和小虞说话。
  他肃然的神情消解,满眼皆是笑。
  “三表哥,我很好,你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我给你做了一双靴,你试试合不合脚,若是不合,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做。”
  “姨母已让绣娘来给我做嫁衣。”
  紧跟着,也是最末,她说:“我也想你。”
  卫陵分不清此时心里澎湃的是什么,激昂地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他只有紧紧地将信贴在心口,才能勉强压抑住那般情绪。
  眼中的微湿,终在炭火的烧热里,藏匿地无影无踪。
  她做的靴子,他舍不得穿,却不想她的用心浪费。
  在烧壶热水,认真洗过脚后,套上干净的袜,他才穿上那双藏青的棉靴。
  踩在地上,很软很暖和,似踩在一团绵云上。
  怎么会不合适?
  再合适不过的。
  但做这一双就够了,他不想她再碰针线活,让她劳累。
  帐外风雪呼啸,他在帐中来回走了好几圈,而后坐在单薄的冷床边,将她的信看了第不知多少次。
  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第098章 再遇她(修细节)
  昨日夜里又下了一场雪, 远山白雾缭绕,盘囷崎岖的山道两侧,苍翠的松柏树顶堆覆了新雪, 压弯树梢。刺骨寒风吹过,白雪从树隙抖落,掉进了下方的泥泞里。
  秦令筠透过窗子,遥望那个身穿月魄鹤氅的峻拔身影, 离开潭龙观,行在山道上, 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谢松会来找他的父亲秦宗云, 他早有所料。
  前世便是这个时候,他与谢松在此结识。
  不, 或许此时该称呼为陆松, 更为合适。
  上任皇帝朝庆徽年末,押注三皇子的谢氏参与夺嫡,最终落败,被登基的十三皇子神瑞帝降旨处置。
  正在襁褓的谢松,被谢氏幕僚陆尺抱走私逃,改换陆姓,二十余载后,一朝入举春闱, 成就状元之名,回京复仇, 最后竟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
  其间过程,不过是娶了翰林学士姜复之女, 被选入内阁的姜复提拔任用;又以曾经谢家与秦家的交情,与他合谋了卫远的性命, 让卫远困死黄源府的孤城,董明忠也一起战死;不过三月,卫旷也重病逝于北疆,若非卫陵,镇国公府早已倒下……
  诸如此类的事,并无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至于细节,既已过去,也不必再提。
  秦令筠端起茶盏,抿了口温热的茶水。
  前世在此人势力尚弱时,他的帮扶,最后反害自身,竟与被皇帝器重的许执一起,打压谋害他。
  秦令筠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来。
  谢松再如何被人赞誉满腹经纶,当今不过一个翰林院修撰,若无人扶持,即便天纵奇才的状元,也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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