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她打开盒子,从里端出一碗甘草雪梨汤水,放到了秦令筠的眼前,将涂香抹粉的身子,往他拿邸报的手臂靠去。
  眸色潋滟,娇声软语:“大人,白日在外操劳公事就罢了,怎夜里还要劳累,这天还热,我亲自做了这碗去暑补气的汤,您尝尝看?”
  浮蕊其实是怕这位秦大人的,床事上没半点怜惜,时常觉得莫不过于死了,来了兴致,还会鞭打。
  与世人传说的清正截然相反。
  但能从芳云院那样的地方出来,不管如何,都是好的。她只需伺候他一人。
  但自去年十月被赎到秦府,做了第四房妾。
  不到半月,秦大人就因黄源府之事出京办公,她并未伺候过他几回。
  而大半年过去,等盼到大人回京,却是日日事忙,夜里去过夫人那里两三次,其余时候都在书房,并不到几个妾室那里走动。
  四个妾,前三个家里都有当官的爹或是兄弟。只她出身卑贱,无所依靠,唯有靠讨好大人才能得活。
  那三个姐姐都安稳待在自家院里,浮蕊却等不了。
  大人既不来找,她便自己来。
  冷不防那一靠,不动如山的男人往后微仰,美人就跌坐他的腿上。
  但没等浮蕊欣喜,她细弱的脖子就被一只手被掐住,芙蓉面给压折到身前的桌案上。
  转瞬脸色憋红,几近窒息。
  浮蕊好似再回到那一场场欲.仙.欲.死的梦里,不敢挣扎,怕会迎来鞭笞。但很快,她就知不是了,那只手逐渐地收紧,是真地要掐死她。
  她为了活,正要挥动双手,却骤然被松开,又给提坐在他的腿上。
  被掐住两腮,对上一双沉压的眉眼。
  “既已是本官的人,少做从前放.浪.淫.荡之态,不若就滚回你的妓院去。”
  秦令筠甩手,将人从他的腿上摔在地上,呵斥:“不知规矩的玩意,去找夫人领罚。”
  他将邸报拿起,接着看下去。
  浮蕊羞耻难当,脖子又痛地难受,不敢哭,狠咬住唇压着声,逃跑似地退出去。
  出去哪里呢?
  去夫人那里,听大人的话去领罚。
  姚佩君见浮蕊站在面前,白皙的脖上是一道青紫掐痕,正抽噎着掉泪,莺雀般的嗓音都嘶哑了,好一副惨样。
  她不由忆起好多年前,第一个妾进门时,也要争宠,不知因什么事。
  她伤心啊,难过啊,不知怎么办。
  但丈夫听说后,直接命人跪在外头,以示惩戒妾室不尊主母。
  那时可是酷暑七月,大太阳底下,直把人跪昏过去,才止住了。
  那天,丈夫对她说,后院之事,都她做主,妾室不可逾越,以后此种事不必让他出手。
  时隔这么多年,再起一桩怒火。
  果真那种地方出来的就是不知检点。
  但姚佩君见浮蕊这般哭,又可怜她。才十六岁,还是年轻小姑娘呢,以后教教她规矩就是了。
  最后她道:“你回去把《法华经》抄写三遍吧。”
  浮蕊忍泪,跪谢主母赦恩,才出去了。
  *
  阒静的内室,只点着一盏青灯。
  姚佩君处置完浮蕊,走了进来,看见儿子照秀还趴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环画儿,身边的玳瑁猫儿已睡着了。
  她坐到一边,拿起针线和布料,低下头,在灯旁,继续做那件沉香色的直缀。
  是给丈夫的。
  还要三四日的功夫,才能做完。
  她打算再做个半刻钟,就上床睡了。
  今日丈夫不来这边,她并没让照秀离开。
  但不过一炷香,她就听到外间传来熟悉的动静,是丈夫过来了。
  比她更早听到的,是秦照秀,陡地弹坐在床上,吓地一旁的猫儿猛地醒来,喵地一声,跳进他的怀里。
  姚佩君放下手里的针线,走了出去。
  丈夫已坐在那张黄花梨的直棱榻上,看着她,问道:“照秀还在里面?”
  姚佩君迟疑了下,应道:“在里头。”
  秦令筠道:“把他叫出来。”
  当人挪动出来,站在他所谓的父亲面前时,抖抖索索地,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跟他怀里紧抱的白毛猫儿一般,似是遇到了老虎。
  不断朝上座一边的母亲瞧,目光殷切,期望她下来护住他。
  秦令筠打量着这个儿子,半散头发,一身青绿衣袍,垂低着一张雄雌莫辨的昳丽面容,胆怯如鼠的模样。
  倏地问:“该是二月初过的十六生辰,是吗?”
  姚佩君不知丈夫怎么问这个,但应道:“是十六岁了。”
  接着她就知原因了,让她骇然到失语,脑袋轰鸣。
  “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你既见过那表姑娘,觉得她如何?”
  半晌没有回应,秦令筠看向与自己成婚十七年的妻子,唤了她一声:“佩君。”
  他径直道:“这两日得空,就去镇国公府,与国公夫人商议这桩婚事吧。”
  姚佩君僵硬地转头,看向她的丈夫。
  然后,她看到了他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有一丝轻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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