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我将才回来,督察院尚且堆着事要处理,也还要述职。待忙过这阵子,我再下帖约卫度。”
  待被送至侧门处,秦令筠道。
  卫远客气道:“那么忙还抽空过来。”
  秦令筠谦和道:“来公府一趟,是为带到董老将军的爱女之心,也是来看看公爷,好不容易狄羌议和休战,只怕后头又起战事。”
  且告辞离去,秦令筠坐上马车,待马车拐出巷子,他沉声吩咐:“往武南大街去。”
  车夫疑惑,若走那条道,可得绕好大一圈,才能回秦府。但不多问,鞭子打了一记,就朝左侧的道路驱马。
  夜阑更深,马蹄嘚嘚,舆轮碾压在地。
  不过半个时辰,* 便到了武南大街,车夫慢赶马车,直至被大人叫停。
  他看向对面的街道,正有一家店铺。
  地方有些熟悉,回忆一番,可不是从前那叫藏香居的香料铺吗?如今却换上了冯记生药铺子的牌匾。
  一炷香后,才听到大人的命令。
  “走吧,回府。”
  车夫继续赶马,在明月稀星下,往秦府的方向去。
  *
  三日后,督察院左佥都御史秦令筠领巡抚一职,前往黄源府治理。对那七名去年要上京赶考,却被匪贼截杀的举人算是有个交代,当地的官场也换过一轮血。
  虽不知能管多久,但都是有功,提高一阶,擢升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另有其他金银丝帛的赏赐。
  才下早朝,连着一堆人拱手恭贺,皆笑说要宴请宾客,可别忘了自己。
  秦令筠也拱手,回道一定。
  与那些官员分别后,转往督察院做事,行经午门。
  皂靴顿步,停了下来。
  他侧首,看向不远处的广场,大红柱子撑立,五座屋脊翘立的楼阁,静静地矗在那里。
  上千年间,曾在此处被枭首的官员不计其数,而今中间洁白如雪的砖石上,只有刺目的金光。
  再经六部衙署,秦令筠朝其中一个庑屋看去,唇畔无声冷笑,收回目光,又往督察院走去。
  *
  五日后,梨园戏楼。
  卫度受好友邀请,来此处观戏。
  台上水袖曼舞,咿咿呀呀地唱着。
  台下,卫度先与秦令筠说过卢冰壶被选入内阁的事,再听半阙戏词,吃过两个枇杷,被问到与孔采芙和离的缘由,他不由叹气。
  若说当时将花黛带回京城的事,是否另有人得知?除去一个郭华音,其实还有一人。
  那时他有些惶恐,怕被家中,或是孔家那边得知后,会如何后果。但最终决定安置花黛,也将此事与秦令筠说过。
  卫度信得过他,交游近二十年,若是连这事都不能告诉,便不算真的朋友。
  再者,他清楚秦令筠绝不会多嘴。
  自年初那桩和离了结后,卫度满腹的怨和悔,不能与人说,闷了近半年,这些日更是在户部连轴转,忙地头昏脑涨。
  一被归京的好友关心,就都告诉了。包括花黛被自家爹暗里处死,淮安公案被抹平干净。
  说出来后,果真好了许多。
  秦令筠安慰他道:“不管过去如何,现事都过去,便不要去想了。”
  卫度再与他说这个月来,自己那前妻与沈鹤之事。
  秦令筠听着其间暗含的悔意,有些笑了。
  “她既再找,你也该寻一个妻子,你两个孩子总得有个母亲照料才是。”
  又勾起卫度的一声叹。
  “你勿提了,我爹娘这两月已在给我相看,只我事忙,没亲自过目。再我爹的意思,是要卫陵定亲成婚了,我那继室才能进门。”
  谈到此处,便将话引到卫陵身上。
  秦令筠慢拨着扳指,问道:“他现在军器局做事?”
  卫度先将那与陆家的寿宴说亲之事讲过,方道:“也不知他与我爹说了什么,翌日就不去神枢营,改往军器局上职了。”
  秦令筠淡笑一声。
  “能被陆桓看中做女婿,鸿渐该是在神枢营很用心,比从前稳重许多。”
  卫度冷声:“他若是稳重,就不会那次结亲不成,跑出去躲着了。在军器局不过混日子,我爹好歹看管罢了。”
  秦令筠只是笑笑,仍看着戏。
  戏台上的花旦步伐轻盈,裙衫翩翩,正捻着兰花指,朝下呈着一双含哀的泪眼,婉转地唱着。
  卫度倒是奇,这出戏平平,名叫《绿窗怨》。
  讲的不过是一个女子偶遇情郎,女子父母却不同意,将之关在高阁,最终女子为情上吊自杀的故事。
  秦令筠却看了十余年,不厌其烦。每回来梨园,都要点这出戏。
  葱绿的水袖一晃而过,扬来入夜后的凉意。
  *
  当晚,秦令筠在书房处理完公务,又将那两份邸报翻出来,细细地看。
  倏地门外响起一串轻巧脚步声,跟着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段袅婷的美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银朱色的单薄蝉纱裙,随修长的双腿慢晃,勒动之上的细腰愈加款款,胸脯挺立。
  浮蕊走到书案前,将食盒放下,嫩白匀称的手上,如月般弯的指甲染着淡粉的蔻丹。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