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突变与真菌03
神和圆一起待在公寓三楼。
自吉祥市出发已过整整一日。举目所及仅有反射出紫蓝阳光的灰白与带着混浊茶色的温热沙漠。
房东太太平稳前行,大老头时而自己行走,累了便沿着章鱼脚爬回公寓前院。吉祥市市民大都待在前庭,临时休息区被原封不动的带着出门。地面至公寓一楼的高度约莫三层楼,视觉上像坐在气球上一样。
圆盖着黑色上衣,在床铺上静静沉睡。无论是否年纪还小,能休息时就尽量补充体力是末日的生活型态。更别说到了并非绝对安全的处境,市民是能躺就不坐,亦自动分成两组,每两小时换班,轮流守卫。
而神倚着沙发椅背,看似正闭目养神??
左边。左边。左后。右边。右前。左前??
房东太太眨着睫毛纤长的圆圆大眼,望着神降下的雷电。
心怀不轨的猎捕者们在靠近之前便被烤焦。
「如果是有求于我们的生物怎么办?」房东太太有点担心。
「要是没有害人之心,即使被雷打到也不会有事。」神平静地回答。
然而,落雷若干次,还没有生物能够来到这座公寓前方。
可见目前为止都是纯粹的掠食者。
「我以为神对万物皆公平。」也盯着雷电在云端流窜的蟹钳人说。
没那种事。神说:「人各有命。在造物之初就不公平。」
况且,祂有了必须守护的事物。
身为神,祂自开天以来便被期待成就世间的大爱。这种大爱造就世人对神的信仰。他们开始祈祷、许愿、还愿??甚至供奉。
身为眾神之一,神理所当然的悲天悯人,深信人性本善。祂尽力帮助信眾,却对所谓的註定与命运无能为力。
末页年号七年间,世人的感谢轻易为怨懟所掩没。渐渐变得负面悲观的神,过着深陷于悲伤的日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倘若没有遇见罌粟,祂至今还独自一神对抗着绝望。
神的想法很直接,也很简单。若是当初那位少年没有对遭到世间憎恶的神伸出援手,没有让祂同住,一切一定都不会改变。
即使出发点只是为了利用圣光,让鬼保持距离,却也因而让祂参与了从未有过的平凡生活。
少年、鬼与幼小却强大的女孩,都让祂体验到不曾体验过的感情。那是神一直以来不敢有的奢望。
作为回报,祂想守护那位少年,与其重视的事物。
神有点好奇,若是现在的祂用尽全力,能够为罌粟和这个世界做什么呢?
圆开啟房门。依然抱着兔子和黑衣。
「神巴巴??圆饿了??」
神温柔微笑。
起身来到小女童身前。祂屈膝蹲下,牵起那温暖的小手。
「那,来吃饭吧!」
窗外,远方的地平线,刺目的落雷轰然炸裂。
?
『真是奇怪。』
这是谁的声音?
『这是同类吗?』一个声音说。
『这种生物??应该是人类吧?』一个更高龄的声音说。
『叫蕈来看。』另一个声音说。
『蕈、蕈!』大家一起呼喊。
「什么?」
罌粟睁开双眼。耳边的声音瞬间停止。四周静謐异常。
眼前是一根长了雪白手脚的红伞伞。
「呜喔,吓我一跳!」俗称红伞伞的毒蝇伞吓到整根往后退两步。
??那是我的台词。罌粟撑起不知为何特别僵硬的身体。
「你是什么东西?」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但他生平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蕈菇??还长了四肢。
「人??人家是蕈,正确来说是蕈的一员。我只是正好路过,就被真菌叫来了。」
毒蝇伞只有三根手指的双手指尖相接,有点扭扭捏捏:「人家是鹅膏属的毒蝇鹅膏菌,看你散发的孢子,我们好像同一属。」
只是??毒蝇伞盯着眼前的罌粟。好像不太对?
「你是从这个东西身上长出来的吗?」
少年这才将视线转向倚靠通天神木的……应该是变色龙尸首。其鳞片已然被透出乳白的菌丝侵蚀,往上朝天长出无数细长的白色枝椏。那是某种线虫草。只是体型不知为何比一般寄生真菌长出的线虫草大得多。
因为宿主是这种巨型变色龙吗?罌粟纳闷。这是他做的吗?不,他并非真菌。如果要像书上的图鑑一样长出线虫草,必须要是真菌才行。就像冬虫夏草那样。他从一开始便与红伞伞一样是「蕈」。
然而??罌粟望着自己佈满雪白鳞片的身体。指甲也变得像爬虫类一样尖锐。他推测自己晕过去时,被这头泰坦变色龙吃掉,断气以后,又用中毒往生的变色龙重生了??
那么,彼岸和店长此时此刻人在哪里?
即使掠食者体型巨大,那两人应该还是不至于被普通爬虫类吃掉的。少年断定。
话说回来,这里又是哪里?
通天巨树之间的天色正亮,紫色的阳光映照出空气中悬浮的孢子颗粒。罌粟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处某座森林,而这里从刚才就听不见任何虫鸣鸟叫。
「不过,你是人类吗?」毒蝇伞问:「你的长相跟我们不同,却散发出很强的蕈类毒性。」
「如果我是呢?」
「那样的话,我们??不太欢迎人类。他们总是採走准备散播孢子的虫草。」
「那我不是。」感觉要是不睁眼说瞎话,情况会变麻烦。
你要确定耶!毒蝇伞要是有眼睛,一定翻了个大白眼。
「好吧,人家知道了??」就算是人类,也是拥有蕈类基因的人类。「??那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罌粟脑中浮现出一个全白的人。
全白的发丝、白得透出青筋的躯体、如同爬虫类的锐利指(趾)甲、左侧太阳穴的蕈伞变得更大、人类右眼变成毫无黑色素的粉色虹膜??除了脸颊还是人类皮肤,身躯体表皆已遍布柔韧的银白色鳞片。
「人家还是第一次遇见拥有最强毒性的鹅膏菌。」毒蝇伞单手托着蕈伞,似乎正在欣赏眼前的剧毒生命体。
是鳞柄白鹅膏??罌粟记得全白又带鳞的毒蕈就只有这个。
居然又变得更毒了。
他望向长出线虫草草原的变色龙。
都是祢害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