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徐衡舟慌乱地丢掉手中的皮带,俯身检查她的身体,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刺眼醒目的红肿凸起,边缘还微微有些破皮了,“对不起!我不太会控制力道。”他瞬间有些心疼愧疚。“没事,就用这个力道继续吧。”,从疼痛中缓过来的度炘炘突然开口说道。“不行!”徐衡舟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度炘炘有些失落,刚才的痛感已经很接近她记忆里的感觉了,但是好像还是不如度濂淮下手狠。
“为什么…就当做…是情趣可以吗?”“这种力道根本不是情趣,是家暴了!”“网上的sm情侣不是都这样么。”“不一样!适度确实疼痛可以刺激内啡肽和肾上腺素分泌让人感到愉悦。但是这种程度我认为已经超出了合理情趣范围。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你打我的时候不会感觉到愉悦吗?”“不会,我只会觉得心疼你。”徐衡舟轻轻抚摸着她的皮肤,他的指尖在她的皮肤上划过,温柔而缓慢。度炘炘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尽管她内心依旧复杂,充满了犹豫和痛苦,她没有反抗他的触碰。她闭上眼睛,任由他温暖的手掌安抚着她,但内心却像是翻涌的海潮,一波又一波的情绪让她感到无比沉重。
突然,徐衡舟的手停住了,他这才发现。她光滑白皙的皮肤上,臀部,大腿,甚至后背,其实有很多浅浅细小的白色淡疤,不明显用手根本摸不出来,得离得非常近才会注意到。徐衡舟轻轻皱眉:“你曾被虐待过对吗?”度炘炘的心猛地一跳,脸色微微一变:“也不算吧…”“你身后有很多细小的疤痕,不过别担心,不明显,它们一点都不影响你的美。”
度炘炘愣住了,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后有留下疤痕,她曾经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光滑的身体,除了双腿间的纹身,身上看不出任何度濂淮留下的痕迹。过去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她甚至怀疑过,那些伤害是否真的存在过。原来,她的身上早就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哪怕他每次打完她都给她用了最好的药最好的护理,身体上却还是留下了他伤害她的证据。只是她自己一直不知道,也看不到。那些疤痕很浅很淡,但是它们一直在。
她转过头去看他,目光闪烁,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徐衡舟压下心底的痛心和悲伤:“这些是那个男人留下的对吗?”度炘炘的身体微微僵硬:“你在说什么?”“炘炘,”徐衡舟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你身上的那个纹身,那个名字,我早就看到了。”她撑起身体坐起身,沉默了许久,最后说了叁个字:“对不起。”
徐衡舟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轻轻拉过她的手,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有些哽咽:“炘炘,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挣扎,但是没有男人可以接受自己女朋友身上纹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我陪你一起慢慢走出来好吗?改天我们去把那个纹身洗了好吗?忘掉过去好不好……”
度炘炘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好。”,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可她的心却依然是那样的冷。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度炘炘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羞耻感,下半身什么也没有穿,双腿打开,护士正拿着刮刀给她备皮。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度炘炘还明显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丝嘲讽。徐衡舟在一旁握着她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恐惧不安,她的手很凉。度炘炘觉得这个画面太难堪了,为什么她活了这么多年,才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展示自己的身体是一件极其尴尬羞耻的事。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她的羞耻感,自尊心,对自己身体的隐私感,早就被一点点抹干净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是肮脏的是可耻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自己从小开始就习惯了在度濂淮面前一丝不挂的样子,想起被校园霸凌被人围观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觉得羞耻,想起自己还会主动和并不喜欢的男同学上床只为了好奇心。
当这份自尊心突然回归,像一场迟来的跨时空的审判,一点一点割裂着她的灵魂。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羞耻感,这份迟来的觉醒,并没有让她感到豁然开朗,反而让深深地感到恶心,愤怒和痛苦。但她不想恨任何人,她只恨那个曾经的自己。
麻药时间到了,医生拿起仪器告诉她,这个纹身太深了而且又是敏感部位能量不能调太高,需要洗好几次才能洗掉。度炘炘压下心底情绪,抬头跟医生说:“没事调高点吧,我不想来太多次。”
度炘炘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眼角的泪水也不自觉地涌出。激光脉冲打在皮肤上的刺痛感让她几乎失去理智,曾经的种种痛苦和不堪在瞬间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的手紧紧抓住床单,指甲深深嵌进其中,似乎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分散那无法忍受的疼痛。“呜呜啊!”她的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痛苦,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她的眼睛紧闭,泪水涌流不停,脸颊湿润,像是承载了过多的伤痛。
医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停下了手中的设备:“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还是调低一点。”
度炘炘没有回应,她蜷缩着身体浑身颤抖,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痛苦的回忆中,无法逃脱。那些关于度濂淮的情景和情感再一次浮现,她又看到他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带给她极致爱与极致痛的男人。她仿佛被拉进了深不见底的旋涡,无法自拔。
徐衡舟看到她的痛苦,心如刀割,眼中闪过一丝无助和痛惜。他不敢做太多的反应,生怕这会让她更加难受。最终,他忍不住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安慰着她:“没关系,炘炘,太疼了就不洗了。我们回去吧,好吗?”他小心地抚摸着她的背,想要给她一点点安慰。
离开医院回到家,度炘炘终于第一次跟他敞开了心扉。讲了一些自己的过去,她告诉徐衡舟,自己就是个可耻的肮脏的小丑,一点也不值得他喜欢。他擦干她的眼泪温柔地抱着她:“炘炘,你的身体、你的感受,从来都不是廉价的。你曾经以为无所谓,是因为你从未被正确的对待过。可你现在开始痛苦,开始感到羞耻和挣扎,这说明你已经走出了那个麻木的自己,开始真正地看到自己的价值。”
度炘炘怔怔地看着他,眼眶泛红:“可我即使这样了,却还是会放不下他,我对不起你!我就是很可耻…”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徐衡舟依然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眼里闪着泪光,其实他早就在深夜听见过度炘炘的梦呓,听见她嘴里喊着的“度先生”,他早就做好两人随时会分道扬镳的准备,他只想在这有限的相处里,多爱她一点,多治愈她一点。他看着她的眼睛:“炘炘,你可以一点一点来。你不需要马上去否定过去,而是去理解它,去接纳那个曾经的自己。你并不坏,也不可耻,你只是一直在努力活下去。”度炘炘听完愣了愣,终于无法控制地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他真的很好,度炘炘也非常喜欢他,可始终无法完整地让自己爱上他。他是个温暖又耐心的人,他对她的好,她比谁都清楚。他愿意花时间等她,愿意包容她的阴影,愿意在她抗拒亲密时不逼迫她,愿意在她痛苦挣扎时轻声安慰她。哪怕最后,他连她身上的纹身都可以接受,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可她破碎的灵魂早就失去了正常去爱的能力,她贪恋他的温柔,她信赖他的开导,他一点一点治愈了她很多。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她不能自私的把这么善良美好的人,拴在一个心里还住着别人的女人身边,他值得更好的女孩。
不久后徐衡舟顺利毕业了,度炘炘犹豫了整整一个星期,还是提出了分手。坐在一起的最后一晚,气氛是那样的安静,他们没有争吵,也没有大哭大闹。度炘炘伸手抱了抱他:“谢谢你一直在治愈我,你以后一定是个非常棒的医生。”徐衡舟看着她,嘴角挤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可是我还是没能让我爱的女孩完全走出阴霾,感觉自己有点挫败呢。”度炘炘用力抱着他,眼泪滴落在他的肩上:“哪有,你超级厉害超级好!你已经带我走出来了呜呜…”他没有再说话,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像是抚摸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然后慢慢地放手。
徐衡舟离开后,度炘炘独自哭了很久很久,她想,如果她的人生里没有度濂淮,那她一定会爱上徐衡舟的,他们应该会有很幸福温暖的未来。但人生没有如果,她的人生早就被度濂淮彻底改变了。而且没有度濂淮,她也不会有机会遇见徐衡舟。
失恋后的度炘炘开始试着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治愈自己,转移注意力。她想方设法让自己忙碌起来,她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心理学专业的课程让她重新思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她开始真正喜欢上这门学科,甚至主动申请参与学校的研究项目。
她尝试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去健身房锻炼,强迫自己养成健康的作息;和朋友去旅行,看世界各地的风景,品尝不同的食物,拍下许多照片留作纪念;她也开始学着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坐在书店里翻阅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或者在公寓阳台上泡一杯茶,静静地看着远方发呆。
当然,她仍然会有低落的时刻,仍然会时不时回忆过去。但她不会再沉溺其中,哪怕偶尔从噩梦中惊醒,她也会抱着自己自我安慰:“还好只是梦,我还活着,真好。”
当她终于决定回国一趟,已经是大二结束的暑假。阔别两年,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依旧人潮汹涌,霓虹璀璨。她拎着行李箱站在出口,耳边是旅客的交谈声,行李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微微加快。她快速拦下一辆出租,上了车。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接机口的人群中等着她。当那道身影想追上她时,出租车已经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