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请你对自己负责
此次大龙与匈奴的交战大获全胜，回去边城的路上将士们唱起了民间的歌谣。
将军对此次大捷十分满意，把抢夺过来的战马和俘虏清点过后，当众宣布犒赏三军，全军欢庆一日，顷刻间，压抑了大半月的边城真正欢呼起来。
历经半月的煎熬一朝放松，士兵们手舞足蹈，载歌载舞，恨不得原地大叫三声，发泄积攒的压力。
潜行什亦是如此，虽然他们的什长受伤了，但在他们看来，伤疤是英雄的勋章，只要没有伤及性命，身上添了疤痕反而是一种荣耀，回到关西六苑后，少年们一个接着一个过来探望什长，又想着法子孝敬什长。
他们都清楚，此次大捷意义非凡，是他们人生当中的第一个分水岭，他们会得到封赏，正式踏上了飞黄腾达的第一步，所以一个两个都留了心眼，提前庆祝了。人活着不就是想赚点银子成家立业？若能光宗耀祖，任谁不开心？
只是在少年们开心庆祝的时候，有两个人的心情不怎么好，一个是柳无依，另一个是李安。
想到叶流觞的伤势，李安拿出这几个月攒下来的银子。少年们大多都有家室，所以参军发的月钱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里，她孑然一身，银子留着也是留着，正好叶流觞受伤了，虽然营里会配止血消炎药，但都是最普通的，也不会有补品，她觉得不好。伤员身体虚弱最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用好点的药康复的至少更快，于是，趁着休沐这日，她一大早带上全部积攒前往药铺。
专门询问过大夫，她毫不心疼的买下了效果最好的金疮药，连补身子的药都买了不少。提着两提药包，李安往关西六苑赶去，似乎有了这些，她暗恋的什长就会立刻好起来似的。
回到关西六苑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了，刚刚找到叶流觞的住所，正好看到秋华端着一盆热水出来，热水不是透明的，上面晕开一片淡淡的红，她心头一紧。
“小李来了？”秋华眼尖的看到李安手上提着的药包，遂笑着打了个招呼。
“嗯，叶姑娘她可还好？”李安紧张道。
“还好，军医已然过来瞧过了，伤口不深，也没有发炎，就是出了点血身子很虚，吃点米肉养养就好了。”
“这就太好了，我正好买了些阿胶。”
“真的？”
“嗯，还有这是我特意买的金疮药，大夫说这个效果比军营发的好，给叶姑娘换这个药，还有这盒阿胶，她出了不少血得好好补补了。”说着话，李安把手中的药包递了过去。秋华却并未接。
“你拿进去罢，我家小姐正给叶姑娘换药，需要人帮忙，毕竟我这坤儿身不方便，你去吧。”秋华笑着道。
“那好，我先进去了。”李安了然，想来也是叶流觞虽然是元妓，但到底是天元，秋华自然不方便，可是……她难道就方便？她好像也不方便……不过，她却没法拒绝这个请求。
“去吧。”
李安拿着药走了进去，才一进去，目光便直直的落在堂屋软榻上的身影上。因着顾及到军医和少年们，在她和柳无依的卧室多有不便，所以叶流觞回来便在堂屋养伤。
叶流觞躺在新搭的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半躺在身后的软枕上，显得十分柔弱。许是考虑到胸前的伤口，衣衫都是随意搭着，露出大片凝脂般的白皙肌肤。
李安看了一眼便不自然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叶流觞常年遮挡在衣衫内，没有被太阳曝晒过的温白肌肤。叶流觞的身体竟然与脸一般，都属于阴柔类型，细腻的肌肤与恰到好处的肌肉把她的身材衬托的婀娜多姿，臂膀虽挺结实，但比起大部分天元却要单薄许多，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份单薄在她眼里竟成了一种别样的性感！
身体深处一下子窜出来一股冲动，直抵身下的那处羞人的地方。李安的双颊浮起一抹桃粉，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她疯了吗？
“小李过来了？”叶流觞听到声音歪过头来，看到李安手中的药包眼神欣喜。今天少年们都过来了，唯独李安没有过来，她还担心李安是不是打击颇深，不过此时瞧着，她也放心了。
“嗯，我买了些不错的金疮药，叶姑娘若不嫌弃便用这个罢。对了，方才秋华姑娘与我说需要我帮你换药。”李安连忙把脑海中的旖旎甩开，把手中的药放在桌上，从始至终都不敢看叶流觞，她觉得身体很热，明明叶流觞受伤了，可她却这般。
“小李有心了，等下便换药了。”
“好。”
片刻后，柳无依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李安也在，松了口气：“小李来了？正要去寻你呢，要换药了。”
“刚刚秋华姑娘已经与我知会过来，换药这种事还是交给我罢，毕竟天元和坤泽还是授受不亲的。”李安接过柳无依手中的热水，想代替她给叶流觞换药。
“不必，我来换，这个包扎手法还是有点难度的，我特意请教过军医。”柳无依却不在意，她坐在叶流觞身边，没有顾及李安就开始解开缠在叶流觞胸前的纱布。
“柳姑娘，这不合适罢。”李安一下难为情起来。
“没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我整日和一群天元舞刀弄枪，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都习惯了，你帮我把药粉配好，还有干净的纱布准备好。”柳无依头也不抬的说，解开纱布，就着刚刚烧好放凉的热水擦拭伤口。叶流觞也懂一些医理，她说伤口要保持清洁，清洗的水必须是烧开过的，为了叶流觞能顺利康复，她都照做。
擦去伤口外层凝结的药粉，伤口便暴露出来，白皙的肌肤上破开了一个血洞，伤口外的皮肉翻卷起来，看着十分骇人。她们是黎明时分回到边城的，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但伤口只是堪堪止血，擦拭的时候又流出一股鲜血来。她心里疼的厉害，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李安看着柳无依自然大方的动作，虽然面对一个半裸的天元，柳无依却神色从容，一心处理伤口，毫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大防，对比之下她方才的想法就很小气了。
这也是李安第一次重新审视这位课长，虽然比起少年们多了一层报恩的情缘，但她也有大部分天元的毛病，会过度关注课长的性别，从而获取一点可笑的骄傲感。现在才发现除开性别，她们首先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
想明白后，她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处理自己带过来的药，又按着柳无依的要求准备干净的纱布。只是看到柳无依给叶流觞上药，她还是无法避免的不自然。
叶流觞的伤口在胸口上方，虽然天元裸露上身也没人说什么，许多女性天元也会毫不在意的赤裸上身，可看到叶流觞的……还是太害羞。叶流觞胸前的肌肤比之别的地方更加光滑细腻，因衣服刚好褪到胸前，微微鼓起的美好弧度下方，掩藏在抹胸中的一抹淡粉若隐若现，让她眼神飘忽。
直到伤口重新包扎好，李安依旧迷迷糊糊的，似乎灵魂出窍了，大脑一片空白。
“谢谢小李了，这药效果很好。”叶流觞感谢道，李安买回来的药比军医的好，早上用了军医那个药，一直疼到下午，李安这个药刚刚抹上去很疼，但很快就不疼了。
“应……应该的，毕竟我的本领和学问都是叶姑娘和柳姑娘教的。”李安摸摸头，紧张的不知道要干嘛。
“潜行什我们也是这么课的，你要孝敬我们可以，但不必太破费了。”柳无依回到房间，拿着一个盒子出来，里面是她存起来的月银：“你花了多少银子，我补给你。”
“不必，送就送，这是我的心意没有要钱的道理，不合礼数的。既然叶姑娘没事了，我先回去了。”李安急忙推脱，甚至不等柳无依答应便匆匆跑走，背影看起来像吓跑了一般。
柳无依看着李安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唉，小李真是太实诚了，我听说此次出兵参与者都有封赏，我得寻个机会向将军举荐她。”叶流觞又一次感叹起来，昨晚她失血过多还没回到边城就晕过去了，等醒来时已经第二日上午，她的伤口也处理过了。听柳无依说幸好那是一支骨箭，不是铁箭，箭头也没有弯钩，不然她就没那么走运了。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早上军师特意过来看望，让她受宠若惊。军师让她好好养伤，将军会把此次战斗的情况如实上报给皇帝，届时潜行什还会有加奖。
简直是一桩意外之喜，封赏意味着她可以给柳无依更好的物质条件，这是不是说明不靠任何势力，仅靠她也可以给柳无依提供富足物质生活？不仅可以让柳无依自由，还可以让柳无依生活美满，想想她就开心，年轻的天元总是能因一点点甜头而干劲满满。
“流觞，你真的觉得她是实诚吗？”柳无依把银子放回卧室，出来看着叶流觞道。
“难道不是吗？”叶流觞不解。
“我瞧着不像，你不觉得她对你太好了吗？”柳无依意有所指。
“对我太好？”叶流觞一脸惊讶，什么意思？
“之前我就感觉到了，她对我们都很好，那时我与你提过这件事，你说她是因着我们对她有一层恩情的缘故，但这回受伤的不是我，她倒更加积极了。”柳无依指了指桌上李安带过来的阿胶：“这盒阿胶少说也要十两银子，她的月钱才三两银子，为了这些药她把积蓄都花光了，什么恩情能这样？还仅仅对你，想必我才是顺带的，她真正关心的是你呢。”
柳无依戏谑的笑笑，或许一开始李安跟着她们的确为了报恩，可久而久之“恩情”变质了。本来她以为李安看上的是她和秋华其中一人，没想到看上的是叶流觞。她一个坤泽，倒开始和天元当情敌了。
叶流觞张着嘴：“你的意思是她对我有意思？”
“不必那么惊讶，你仔细想想这几个月的相处。流放以后你要做什么李安都会非常支持，在采石场的时候你要入伍，她二话不说也随你入伍。在潜行什呢，所有人她的进步是最大的，有时候不仅是因着天分好，而是她更用心，又或者是她想要在她的叶什长面前争口气。这次你中箭，听涞水说李安当时二话不说冲了出去，亲手杀了那个匈奴兵。”
“可我和她都是天元呀。”叶流觞难以置信，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有这种桃花运！
“天元怎么了？你看她多上心，若真是恩情也是到了以身相许的程度了，她正在用她所想的方式来追求她的叶什长呢。”
“说……说什么呢，追求我？我看她自个儿都不确定是不是喜欢我呢。”叶流觞汗颜。
“不管她确不确定，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有福了。”柳无依也调侃回去。
“骇，我有什么福呀，你还是别打趣我了，明知道我最不懂这些，处理感情什么的最麻烦了。”叶流觞小声咕哝，以前就怕周小丫喜欢上她，如今又招来一个李安，她惶恐。
“麻烦？”这下柳无依可就不依了，她看着已经衣衫不整的叶流觞：“难不成你觉得与我相恋也很麻烦？”
“哪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流觞连忙否认：“我整颗心都放在你这里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处理别的，你明知道我这方面就是很愚钝的。”
“哼。看你身子不适这次不与你计较。”柳无依想了想：“不过也不能让她继续，情之一字最容易让人蒙蔽，我怕她陷在里面走了弯路，小李是个好的，以后能走很远呢。”
“那你的意思是把我们的关系公布出来？这不妥吧。”叶流觞摇头否决，公布出来先不说她们现在身为什官，这样影响不好，而且当众拒绝别人又太无情了，一个少女情窦初开，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她觉得还是要给点面子，尽量委婉些。
“自然不能公布出来，我们还是现在这般，不过可以寻个机会私底下约她见面，届时做的明显些，我抱抱你什么的，让她明白我们在交往就可以了，大姑娘的自己总能想明白的。”
“好主意。”叶流觞一拍手：“现在她可能还在想法子与我告白呢，只要赶在搓破这层窗户纸之前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她就还有挽尊的机会——是她对我这个没有天元气概的坤坤腔失去了兴趣，而不是心爱的什长抛弃了她。”
“噗！”
被叶流觞一本正经的话逗笑，柳无依差点摔倒在地。
“你笑什么。”
“我们的叶什长真为她的兵考虑，细心到都让我吃味儿了。”柳无依似笑非笑道。
“又吃醋了？那你可以当我的兵呀，我照样对你负责。”叶流觞十分大方的挺着胸膛。
“怎么，不当你的兵你就不想负责了？”柳无依爬到床上，二话不说坐在了叶流觞腿上。
叶流觞有点不自在：“你作甚？我还有伤在身。”
“自是知道你有伤在身，只是我或许无需你负责，但我希望你对他人负责之前可以对自己负责，莫要再受伤了。”柳无依轻抚叶流觞胸前的纱布，虽然只是轻伤，但受伤就是受伤了，轻伤只是运气好，若运气不好，可能就是重伤，或者……她不敢想象那种可能，她们拼尽全力，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仅是你，还有潜行什，我会肩负起一个什长的职责，也会肩负起一个女君的职责。”叶流觞把柳无依拥进怀里。这次交战她们虽然平安归来，可心境不一样了，劫后余生之后她们只想安静的呆在一起，享受片刻安宁。
柳无依埋在叶流觞胸前，眼眶很热，湿意渐显。她缩成一团，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幼儿，窝在叶流觞怀里汲取温暖。这次战斗不仅让她感受到极端的残酷，也认清了叶流觞对她有多重要。
叶流觞中箭满身鲜血的样子就像梦魇般久久盘踞在她的脑海中，不知不觉间，叶流觞在她心里已经无法割舍，以至于她觉得没有叶流觞的自由也失去了意义。
“流觞，职责太多，会很累的。”
“我不累，得到的东西越多，肩负的责任自然越多。”叶流觞低头亲了亲柳无依的发旋，她怀里的是整个世界，世界在手可不就是一大堆责任？若是她放下责任，意味着也失去了这份美好。
“你真傻。”
“我不傻，我只是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柳无依眼眶一热，再次涌出一股泪来。为了她们的未来，叶流觞如同之前的很多次那样勇往直前，而她反倒越来越像废物，不仅帮不上忙，还总要叶流觞安慰。希望她意识到的还不太迟，上次运气好得了镇西将军的宽恕，若她还不勇敢起来，下回叶流觞撑不住的时候，等待她们的就是死！